青山寒钓

大唐父子亲情文,不是同人!

第18章—杖责

身上束缚散开,瞧着父亲铁青的脸色,承乾后知后觉,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。不管他愿不愿意认父亲,父亲对他都有生育之恩,直呼父亲大名都是不该的。

自登基来,再没人敢直呼自己大名,不曾想今日承乾这般胆大妄为,不过看承乾面色,似有后悔之意,他本就亏欠孩子,便想着此事小惩大诫揭过。

“方才的话闹到太极殿,你这太子还做不做了?”

承乾嘟囔道:“陛下迟早废太子,迟一点早一点有什么?”

李世民胃里一阵闷疼,废太子,他什么时候有过废太子的意思,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,就怀疑他至此吗?

禁卫执杖进来,分别向皇帝和太子行礼,等候旨意。

李世民看向承乾,道:“承乾,你知错了吗?”

承乾抿了抿嘴唇,直呼父亲名讳,打他一顿不冤枉,遂屈膝跪下,道:“臣知错了。”

听见儿子服软,李世民脸色缓和些许,抬手命人退下,道:“跟我回太极殿。”

刑杖他挨是因为他的确冒犯父亲,可让他回太极殿,断断不行。

“我不去!”

李世民凤眸微微一动,方才压下的火气腾腾往上蹿,看着承乾道:“皇太子承乾犯上不敬,责......十杖。”

方才叫退下,这会子又让直接用刑,众人不禁感叹,帝王喜怒不定,当真天威难测。

承乾只想着挨完这顿打,赶紧送走父亲,遂三下五除二褪了外袍,露出麦色肌肤。

到底打的是太子,没有皇帝的最后旨意,谁也不敢真的动手,李世民看了承乾许久,约莫半茶功夫,他终于耗尽了耐心。

“愣着做什么?打呀?打,给我打。”

“嘭!”

“呜.....”

刑杖落在脊背,五脏六腑跟着翻了个滚,承乾只觉得脊梁要断了一般,他下意识看向父亲,却见父亲冷静的可怕,恍惚间他竟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父亲,对一切波澜不惊。宠爱雉奴,宠爱青雀,却独独看不见他眼底的神伤。

又是一杖落下,承乾倒吸了口凉气,窒息般的痛感从肺腑传来,承乾再也撑不住痛呼。

“嘭!嘭!”

第三杖、第四杖相继落下,听着郎官报数,承乾头一次觉得十杖竟是这般天文数字。又是一记刑杖落下,承乾忍不住闪躲,又被禁卫摁住。

李世民抬手制止行刑,走到承乾面前,这样倔强的承乾,似曾相识可他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。

“知错了吗?”

承乾跪伏在地上,头发早被冷汗浸透,入目是父亲黑色的皂靴,他抬头看向父亲,剧痛之下神识再次开始混沌,前世与今生交迭,他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在哪个时空。

“为什么?”承乾捉着父亲衣袖,哭着道:“为什么?都是你的儿子,你从来不抱我,不哄我,我病伤了你也不哄我,为什么?为什么?”

儿子哭成这般,李世民冷峻的面容再也装不下去,蹲下身子为承乾穿上衣服,扶着儿子起来,道:“非要打你一顿才知道好歹?走吧!同阿耶回太极殿。”

不提还好,一提承乾瞬间清醒,他下意识甩开父亲,暗道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,明明已经决定放下,却仍旧会被父亲的感情弄得方寸大乱,他不能重蹈覆辙,更不能留在父亲身边。

“我不去,你打死我,我都不去。”

李世民再次被激怒,直接命人将承乾摁下,扒了外袍,道:“打完,重重的打。”

再次被摁下,承乾咬紧牙关欲强撑,可刑杖落下那一刻,仍旧没忍住痛呼,书房的痛呼惊动了偏殿为承乾缝制衣物的太子妃苏氏,她慌忙过来,却被禁卫拦在二门院外。

“臣媳苏毓拜见陛下,启奏陛下,殿下尚未痊愈,实在受不得重刑,求父皇开恩,饶恕一二。”

苏毓为秘书丞苏亶之女,贞观九年正月立为太子正妃。眼看剩下五杖责完,李世民起身出了殿门,果然见苏毓跪在雪地。

“太子妃回去好生歇着,太子悖逆,我这个君父少不得亲自训教一二。”

苏毓叩首在地,道:“君父训教儿臣,臣媳不敢置喙,只是太子体弱,还请陛下宽宥一二。”

李世民抬手斥退侍奉的宫人,上前将人扶起来,道:“承乾口出妄言,都敢直呼我的名讳,我教训他也是为了他好,雪地里凉,好孩子,快回去吧。”

苏毓默了默,直呼君父名讳是大罪,不过天子能斥退左右,同她细说,已然是给足了她的体面,也给足了太子体面,她在纠缠不清就不识好歹了。若激怒天子,吃亏的只是东宫上下。

“不必行大礼了,回去吧!”

看着苏毓出去,李世民才转身进殿,承乾挨完十杖,此刻正跪坐在地上大喘着气,见父亲进来,忙跪直身子。

李世民挥手叫行刑的禁卫下去,走到桌案上坐下,承乾煮的擂茶还有,李世民倒了一盅,一饮而尽。

“现在清醒了吗?”

近来琐事烦忧,外头冷风一吹,李世民只觉得头疼,估摸着自己风疾又犯了,可看看油盐不进的承乾,他头更疼了。

“承乾啊!你……你到底要阿耶怎么做?才能信阿耶不会像你梦中那般欺辱于你?”

承乾疼的每一寸呼吸都是煎熬,他抿抿嘴唇看向父亲,原来父亲也知道,那样的漠视是羞辱,前世种种,父亲生生将他逼疯,又何曾心疼过他半分?

李世民起身走到承乾身边,坐在承乾面前,道:“高祖给你起名承乾,阿耶的确梗得慌。他既然决意建成为太子就不该一次次给我希望又一次次爽约,将我当做笼中鸟雀一般玩弄。对你,是阿耶错了,阿耶不该因为你祖父迁怒冷淡于你。可是承乾,阿耶从前也不知自己如此荒唐,直到你那日坦言,阿耶才知自己竟做了这样对不住你的事情。承乾,阿耶错了,阿耶可以改,你难道连一次改过的机会都不留给阿耶么?”

承乾哑然,他看着父亲,这份爱终究来的太迟,他的心已经死了。前世,他求得太苦,身心俱疲,甚至生生将自己毁掉,都没能换来阿耶哄过他一句。

“回太极殿,好吗?”

李世民咬了咬牙,明显在强撑,承乾却意识不对劲儿,前世贞观十年以后,父亲年过不惑,头疾风疾什么的都来了,又有母亲逝世的打击,青雀和他的明争暗斗,整个人变得焦躁易怒。

“陛下头疼?”

李世民顿了顿,旋即神色哀戚,道:“人上了年纪,以前的暗伤自然都复发了,这也没办法。。”

承乾心中不忍,又见父亲双眸通红,可见忍得辛苦。

“承乾跟您回太极殿。”

李世民头疼更甚,承乾心有不忍,想着他答应母亲不与父亲为难,现下却又将父子关系弄得这般僵,还把父亲气的病情加重。

“阿耶,儿臣知道错了,不该直呼阿耶的名讳,您别生气了行吗?”

李世民看了一眼外头,还能听见呼呼的风声,遂直接命人传了太医令往东宫。太医令战战兢兢,皇帝是风疾引了头疾并发,太子挨了脊杖,一屋子伤兵。两个神仙打架,弄得他这小鬼难受的紧。

“陛下这是早年的亏损,可是尽量莫要吹风动气了。”

承乾愈发觉得无地自容,父亲吹风是因为他离开太极殿引得父亲来东宫,父亲动气是因为他直呼父亲名讳。

李世民摆摆手命人出去,旋即又唤了步辇过来,道:“走吧!回太极殿。”

承乾默不作声起身,站在父亲一侧,跟着一同出去上了步辇。

休沐并非没有朝务,李世民径直往两仪殿去,吩咐人将承乾带回太极殿。殿中坐了约么半个时辰,承乾到底没坐住,披了大氅出去,直奔两仪殿。

站在两仪殿前,承乾有些踌躇,他很纠结,想着前世,今生他并不愿意同父亲有太多牵扯,可偏偏又答应母亲好生照顾父亲。父亲迟来的温情与前世种种龃龉重合,此刻一颗心当真猫抓了一般难受。

许是父子连心,李世民察觉的殿外有人,遂喊了一声,道:“是承乾在外头吗?”

神识突然炸开,承乾愣了片刻,前世母亲亡故弥留之际,也曾问过这样的一句话,同样一句话,今世却换了人,前世听到传唤进去,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,想到这里,承乾只觉得背后一阵阴寒,直接突然推门而入。

李世民头昏脑涨,原不欲见人,可想着承乾心思敏感,不见恐又生了嫌隙,刚要唤人进来,迎面就是一阵冷风吹来,两鬓疼的更厉害了。

“今日是真把你吓坏了。”看着儿子满脸恐惧之色,李世民起身走过去,拍了怕承乾肩膀,道:“承乾莫怕,阿耶以后不传杖子打你了。”

“不是这个,不是......”

李世民见承乾神情恍惚,思索片刻,问道:“又同你那个光怪陆离的梦有关?”

承乾点点头,道:“梦里母亲临终前喊了陛下方才的那句话,臣当时腿上有伤,尽管拼尽了全力连滚带爬的进去,还是没能看到阿娘最后一面。”

李世民心中五味杂陈,只得安慰道:“傻孩子,你阿娘现在又没有薨逝。”

说着,李世民又重重揉了揉眉心,显然是疼的紧。

承乾默了默,想着父亲今时痛苦都因为自己,心中有愧,毕竟前世这个时候,父亲并未听说有疾。

“陛下,要不我……我……”

支支吾吾半天,一句话没说出来,李世民见怪不怪,承乾是个闷葫芦,有委屈不说,关心谁也不说。这要是青雀,早声泪俱下说的他心软一片春水,只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一切奉上了。

“阿耶口渴了,承乾去给阿耶煮一杯方才的擂茶。”

承乾点了点头,李世民顿了顿,继续问道:“你才受了杖责,不疼吗?”

“陛下踌躇良久,始终不肯下杖责的最后通牒,禁卫如何不晓得陛下回护之心?当然不敢真的下手重责,免得您事后怪罪。打的时候疼的紧,到底没伤到内里。”

李世民头痛道“你先过来。”

李承乾十分乖巧的走了过去。

李世民拍了拍龙椅旁边的空余地方,示意李承乾坐过来。

李承乾忙忙摇头道“阿耶要是如此,那么儿臣就是僭越了。”

“朕允你。”

李承乾实在拗不过李世民,而且李世民又…所以到底还是走了上去。

李承乾十分乖巧的坐在上面。

李世民道“别拘谨,这个位置迟早是你的,等到那天阿耶崩了,还要让乾儿来主持大局。”

李承乾闻言,扯了扯李世民的衣袖,示意李世民不要说了。

李世民哈哈一笑道“乾儿还是在意阿耶的。”

“毕竟您是我阿耶…”

李世民揉了揉眉心道“你阿耶今天可是被你气的不轻。”

李承乾忙忙说,“儿子错了。”

“错哪里了?”

“错在不应该和阿耶抬杠…”

“哦?是吗?”

李承乾随即说道“不应该呼唤阿耶的真名…”

李世民摸了摸他的头道“行了,阿耶没有怪你的意思,呼阿耶大名也没什么,但是要是流传出去,被百官弹劾,你不好受,于是阿耶就罚了你,堵住百官的口。”

李承乾眼眶泛红,没想到阿耶还在为我着想。于是声泪俱下,卧进了李世民怀里,哭道“阿耶,乾,乾儿知道错了,阿耶不要生气了,也不要生病了。乾儿,乾儿…”

李世民笑笑,摸了摸他的头道“喜欢哭,可以到阿耶这里哭,但是不可以到别人那里哭,将来阿耶走了,也就没有人护着乾儿了,乾儿也要独当一面了,所以啊…”

李承乾从怀里起来说道“我不要阿耶走…”

李世民看着李承乾这个样子,一只手扶着李承乾的脸,一只手的手背贴到李承乾的眼角处,用自己的袍袖给李承乾擦了眼泪道“行,阿耶不走,阿耶一直守护乾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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